2010年2月5日星期五

影迷疊情之 72《一丘一壑也”封漏”》


一丘一壑也”封漏” To Seal Every Leak

  寫疊影迷情文章我像是在寫小說,一段接一段,上文略談及安東尼昆,就想起他曾競逐金像獎最佳配角的名片「薩巴達萬歲Viva Zapata !」,這部由伊力卡山Elia Kazan執導的經典黑白片,由馬龍白蘭度Marlon Brando飾演墨西哥革命英雄斯巴達,這部1953年的電影喻意深刻,說斯巴達由農民變為反抗當時墨西哥政府的英雄,與其弟(由安東尼昆演) 聯手推翻了專制政權後,竟變得比倒台的前政府更腐敗,更剝削人民,其弟更持特權作威作福,貪污犯科,為所欲為,這種比喻仍然存在,令人深思之餘,不勝唏噓。

  當年父親帶我看了此片後,寓電影於教育,教導我將來一旦有機會處身於前人的位置,不可重蹈前者錯誤的覆轍,要時刻警惕自己。

  到我在台灣唸大學時跟很多土生土長的同學及電影愛好者說及此片,他們都沒緣看過這部佳作,原來這部電影當年在台灣是禁片,理由是50年代國民黨正當執行「白色恐怖」,這部戲有反政府意識,所以禁影了,至60年代也未解禁。

  我唸大三那年,參加了聯校學生非正規的電影會,祇是幾間大學的同學知道大家都是對電影熱愛,大家認識了,交流過,私下組織這種團體,找地方放映一些曾被忽略的好電影,看後再有交談會,談說電影之餘也聊聊人生,當年我是又熱心又積極的份子,我擔當的職責是向一些朋友推介要放映的電影,招納新人,一旦找到了好電影,其他志同道合朋友找到了放映電影的地方,甚至是一些人的家裡、要知道當年台北的居住環境並不如現在香港的寸土寸金,台北人也不像今天的分族分派,大家都很熱誠侍客,相信今天台北的大學生祇有族群黨派分歧,絕對沒有當年的全無分界,大家都能和平相處以禮相待的社會局面。當時情況就像當年「火鳥」電影會初期的一樣,我回來香港有緣認識了金炳興,也曾為未經煉火洗禮出生的火鳥稍出過棉力,後來覺得自己再沒唸大學時那鼓拼勁,已過渡那段熾熱的時期,過了冷河,泡過後冷水後熱情消卻,默然引退,捨棄了仍是熱血沸騰、胼手胝足不遺餘力的金炳興伉儷,在此誠心向老朋友致歉。

  翌年,有個挺有辦法的朋友竟找到這部「薩巴達萬歲」來祕密放映一場,還找到一個外籍神父肯借出某間天主教堂的小會議室放映,事事俱備,祇是座位有限,我們開會商量過祇可容納二十人看,而且祇能放映一場,消息不能外洩,此次祇可祕密進行,偷偷摸摸,否則讓文化局及其他政府機關知道,我們都會被抓了,一部好電影竟然要在封閉的政治體制下觀賞者要鬼鬼祟祟的看,像當年好色之士看黃色小電影一樣,有如犯案,真的是可憐兼可恥。

  我分配得到兩張入場券,已彌足珍貴,我把入場券分別給了兩位好友,一位是即將大學畢業後到美國的準留學生,一位是馬來西亞的僑生,此片當年在他僑居地也是禁影此片,我因為已看過了對此片仍印象深刻,(至今仍記得馬龍白蘭度痛心自己淪落跟推翻的舊政府一樣腐敗時演出那一幕) ,所以不去看了,讓那些沒看過的人有機會看,後來「地下」電影會的朋友告訴我,那天放映開場時祇有寥寥十五個人去看,看了一半,走了一半人,因為電影沒有字幕,對白又多,加上有深度的電影不是娛樂性高,到放映完畢祇有四個人,其中兩人是負責操作放映機的,另一位是那位外籍神父,他要留下來是要他們用完了場地要鎖好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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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政治性的好電影落得這般下場也算可悲,我後來問我拿了入場券的兩位朋友為什麼不去看?準留學生回應不敢去看是因為怕被國民黨暗中派去監視場地的祕密警察看見了,記錄了他名字,這會影響他在政府機構當高官的父親和以後政府會留難他出國,所以不敢去,至於那名僑生回答我說是他根本反對這種反抗政府意識的電影,不去看,以免日後潛移默化影響了他的思想。

  去不去看各隨己意,勉強不來,現在台灣已經是中國唯一自由開放的地方,很多政治性電影已經開禁,就是去年的「開國大典」也可以上映,恕香港也不算,香港特區政府也仍大部份順應中方意思辦事,有伴君如伴虎的畏懼感,加上保皇黨得勢,自由也是有框邊限制,澳門更是大陸的應聲蟲,這好比歷史上的諸侯領土把市民的自由也奉獻上朝作為貢品,更制訂立了”Catch 21” (21條國安法)。

  說到禁片,香港在英國政府統治時期,英國人玩政治是手段高明,怕得罪一河之隔的中國共產黨,許多電影也不准放映,像格力哥利柏演出的「主席The Chairman」,這部驚險片是說一個美國人在民革時期進入中國,東闖西撞,側寫是文化大革命國內的荒謬情況,肆意扁底中國人,卻表現出美國人的自大,作為當時的反共片目的是達到了,我兩三年前才看過,也不外如是,普普通通,至於「聖保羅炮艇The Sand Pebbles」,是大導演羅拔淮士Robert Wise作品,演員有史提夫麥昆、甘蒂絲褒瑾Candice Bergen、李察雅丁保祿Richard Attenborough,說的是國共內戰時一艘美國戰艇在中國境內救援美僑的事,拍得尚算可一看,開場有段碼頭鏡頭更是在香港筲箕灣取景的,扮作是中國內地的碼頭,其他攀山涉水的鏡頭則在台灣取景,禁映是因為題材敏感,怕片中部份有辱華成份。

  其實辱華之處,明眼的中國人一眼就瞧得出來,你們老美拍侮辱他國的電影,就是老美幼稚的自大心態作祟而已,例如拍八國聯軍進入北京的「北京五十五天Fifty Fifth Days in Peking」,由查路登希士頓和亞娃嘉納合演,連慈禧太后也祇是配角,更會說一口流利英語,八國聯軍已是昔日西方列強覬覦中國清朝國勢衰弱,大家借個藉口來瓜分中國的穢史,是美國片當然老美是英雄主角了。

  這部片以「辱華」名義禁映了我也舉腳讚成,以此種穢史作電影題材,寧可不拍還好,以前的清朝確是積弱封閉,自以為是,但八國聯軍強闖進來,大肆搜刮我們中國的古董財物,更是難咎其辭,罪不可赦,時至今日歐美的拍賣會還把以前搶回來的寶物公開競投,價高者得,更諷刺的是中國人以民族情緒拼命競投,把巨款塞進人家口袋裡,讓那些盜賊之輩後人還賺一筆,真是極度荒謬。

  至於尊榮John Wayne演出的「血巷Blood Alley」,也是當年政治禁片,合演的有羅蘭柏高Lauren Bacall,又是大美英雄主義片,導演是威廉韋曼William Wellman一個落難船長由尊榮飾演,他在共產黨囚禁下逃獄到了華南地區的漁港裡匿藏,受美人羅蘭柏高所託,把潮州漁村的村民用一艘破艇運到自由領海的香港去,我最近也看過,尊榮已公稱是大美國國民的形象(Icon),幸而他還收斂沒把共產黨軍隊踐踏屠殺,也祇不過是一齣英雄美人的俗套公式片。

  不過當年不少有關政治的電影也禁映了,像法國人拍的「阿爾及利亞之戰The Battle of Algeria」,因為有關地下組織的暴力反抗,殖民地政府最怕是群眾看了有樣學樣,就是如同今日一個「起義」名詞也怕觸動了大陸的神經線,那祇不過是部份香港人過於激奮,兼又加上中文程度日漸衰退,有些人竟愚笨地挪用了這兩個字,反而招惹了保皇黨刷鞋幫執詞釋意群起口誅筆伐,向中方以示忠貞。

  說回以前在台灣禁片也不少,對情色鏡頭電檢處更是手下無情,大量刪剪,許多鏡頭若是有男性侵犯女性部位,往往是男角才動手,猝然他像觸電似的彈了開來,真的滑稽,看多了也見怪不怪,更無稽的是台灣當時要維護道德水準,不可任何有違道德的不良意識在電影裡出現,所以有些電影裡主角犯了罪可以逃之夭夭的話,在最後的銀幕上打出一段中文文字,說最後主角終於受到怎樣的法律制裁,全是生安白造,台灣電檢處乾脆批下來判了主角的刑罰,舉例說由史提夫麥昆與菲丹娜蕙Faye Dunaway合演的「天羅地網The Thomas Crown’s Affair」,最後史提夫麥昆溜出警方佈下的天羅地網,但字幕說主角逃到南美洲去結果為當地警方捕獲,判了二十年牢獄。這真的絕透,現在時移勢易可能成為絕唱了。

  如今台灣已有民主自由,相信禁片也沒有了,況是現在光盤及互聯網盛行,要禁也禁不住,自由民主可以鞏固地成長,也不再有擅自改動人家作品的荒誕不經的社會道德怪現狀吧。

  反觀近日大陸禁制互聯網及手機短訊自由開放,已到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更審查所有網站資訊及電郵內容,一於向伊朗看齊,”中”國人做事一向比”中”東人積極,無論人力與物力都比伊朗勝一籌,看來大陸這方面會做得很成功。

  閉關自守是過去歷史上清朝所幹的劣行,令中國沒有更早接納西方文化,使國家積弱多年,從清朝到現在已經多次改朝換代,沒想到閉關自守竟然復活,我們國家的小拙當權派害怕人民的思想會開放,要在民主還沒成形前儘量打壓,拔根滅種,幹了檢查及刪除網上敏感信息和文章的行為,更堂而皇之開新聞發佈會宣稱很多國家也有此種行徑,你們幹麼大驚小怪,中國決意要走回頭路,你們既要來中國就要守咱們中國共產黨的遊戲規則。(滿溢了少眾中國人的自大膨脹心態),中國是個龐大市場,你不喜歡守中國定下的「復古」條例,請便吧,我們會有不少保守的客戶正排長龍等著要進來中國掘金呢。

  禁制人民的思想自由是一個文明國家不應有的法律體制,這祇會促使將來有更多的精英知識份子覺得這兒不是留下來的地方,寧可儘量出國及申請其他國籍,更多的人材外流,國家又怎可不跟時代潮流走、而以走回頭路為榮呢?另一方面愈是禁制和檢查,壓力愈大反擊力愈大,這更是我們所不願意見到的將來,更不想看見的是大陸仍一意孤行,決不與文明開放的歐美國家看齊,要與封建制度落後的國家結盟,當了第三世界的老大哥,那就違背了領導人口裡掛著中國人以維持世界和平為己任的美言,也難說,大陸一向以來是說一套、做一套,這傳統自立國以來繼續發揚光大。

  我對國家愛之深,恨之切,每天都期望國家有另人振奮的新開始,新局面,在共產黨英明的領導人帶領下天天進步,而再不是故步自封,想盡辦法歇力拑制一切民主思維,檢查所有網絡信息如水銀瀉地,把一丘一壑也封漏了。

  若是想當泱泱大國的領導大黨,就要有容納異見的胸懷,不是單靠控制人民思想和打壓異己來鞏固勢力的,「禁」制已是上個世紀的事了,別把禁制從墳墓裡掘出來,讓它冤魂不散吧。

2010年1月24日

後記:
這篇拙文我大膽借用了辛棄疾‧鷓鴣天的宋詞中一句,原文是:
「枕簞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
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愁。
書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流。
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一丘一壑也風流」我把「風流」二字改為諧音「封漏」,「書咄咄」是形容無可奈何的樣子,面對大陸這樣禁閉互聯網開放,豈不正是令人無可奈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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