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7日星期三

疊影迷情之127 黑暗中的冷笑聲



黑暗中的冷笑聲 Laughter in the Dark

七月一日、星期四,香港無線電視的明珠(英文)台,播影了電視片集「法妻The Good Wife」,我在前數篇文章已說這套片集相當精采,編劇有極高水準,這一集的案件是關於電視台一個受歡迎的時事節目主持人,他自持擁有大量觀眾而作出對一件女嬰失蹤案的肆意判斷和猜測,認為女嬰的母親涉嫌謀殺稚女,虛報女兒被人拐走,那位年青母親不堪受輿論打擊而自殺身亡,其丈夫委托了女主角的律師樓接手控告那不負責任的節目主持人,但最後的判決結果是那可憐失去女兒兼喪妻的鰥夫敗訴,因為陪審團和法官基於控辯雙方的証供都認為被告無罪。

這看來是沒有天理,那個嘩眾取寵、肆無忌憚的囂張時事節目主持人能繼續的「語不驚人死不休」下去,在片集結束時,女主角律師樓的女合夥人,她在下班前收看那個預先介紹會有揭祕消息公佈的節目,該名意氣風發的主持人竟誣衊那位控告他的女合夥人律師是女同性戀者,女合夥人看了毀謗她名譽的節目竟毫不動怒,祇是關燈走了,在一片漆黑中爆出幾聲冷笑。

那幾下在黑暗中的冷笑聲簡直是高招,為整齣戲點了睛,餘韻猶存。

現實生活中確有不少一朝得志,語無倫次的所謂成功人士,我認識的也有幾個,也是該說我是運氣好才能遇得上,命途中我遇上的真正好人也不少,能遇上反面的人總算是有個對比,若是所認識的人全是好人,也不免太單調了吧。

一部電影裡有忠角有奸角那才做成沖擊的戲劇性,那才好看。

幾年前,我得罪了一個朋友,事隔多年本來也不堪提,也不應再提,並不是我至今仍耿耿於懷,我對此人已無感覺,不再恨他,祇是避免與他為伍而已,人生在世多餘的時間不多,何苦讓自己跟恨自己的人相處?而大家卻無話可談呢?

也不涉及原諒與不原諒這回事,誰對誰錯?各有己見,就如那套片集的劇情,那個雙失的丈夫是受害人了吧,但在法庭上雙方的代表律師針鋒相對,祇是稍有差池,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法律是公平維護雙方,得勝者亦不是全對。

片集裡那個楚楚可憐的受害人對女主角說:「是他有自己的節目,可以在眾多觀眾面前肆意凌辱我,我啥也沒有,叫我怎樣反駁呢?」的確是,有些人就是擁有向公眾發言的渠道,就可肆意妄為地批判自己的眼中釘了。

好比是一場拳賽,一個拳手雙手被綁住,任得對手狂毆,這公平嗎?

我得罪那人在某暢銷報章的情色版上有個專欄,他就一連幾個月在專欄上以我為醜化的對象,並不是我對號入座,而是許多認識我的朋友看了都致電給我道:「你今天又見報了,做了主角。」令我對他的專欄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悲哉的不是我當了丑角,而是可見報紙的編輯壓根兒是准許他天天惡作,竟視若無睹,可見這份報紙的編輯祇是打馬虎眼上班,看也不看,照刊登如夷。

後來得正義的「石琪」兄嚴詞厲語的告誡了他,他才收斂,不再惡作。

事隔多年,他對我的怨氣早已完全消掉,反正我對他不再痛恨,無任何感覺,既無仇恨也無怨,心若平湖,亦牽不起任何漣漪,就算是再見到他,點頭打個招呼就是,也不是已一笑泯恩仇,沒感覺又何來仇恨呢?

也不像那劇集裡的女合夥人關了燈,一笑置之,哪種是冷笑、包含了鄙視,但我全不需要這些放在超級市場內跟仇恨和怨懟同一架子上的產品。

但我也並非沒七情六慾,已臻禪境,頭頂三千絲煩惱不是刮光的,而是逐一捨我而去,千方百計也挽留不住,我早已給自己定下原則,若真的要恨一個人,祇能恨之一段時期,視乎時間長短,但絕不會是長達三、五年吧。

又來翻舊賬了,以前有套「功夫Kung - Fu」的西部牛仔片集,說主角大衛卡拉甸David Carradine小時候在中國清朝的少林寺學過藝,片集賣點是經常加插一段那位洋小子刮光頭髮,被瞎了眼的少林大師點化的情節,那些對話充滿東方禪意,由淺入深,由老和尚對小徒詮釋一件事的反思,當年我的好友莫杰祥說那些所謂禪話是似是而非,祇會把不懂禪學的人導入歧途,但我卻不以為是,哲學是深不可測,但若用淺白易明的方法解釋給大眾,也不失為好方法,記得當年我跟他相聚時,若一時沉悶,他就叫我扮老和尚說自己那即興的狗屁不通禪語來逗他開心,我立刻兩眼翻白、板起面孔、正襟危坐的說:「第三戒,不可偷吃….。」此刻他已笑不可抑,想及此套片集禁不住想起故友,他自殺前的一段日子,有一個晚上致電找我,可惜我不在香港,接到他的電話草草聊了一兩句就掛斷了,他可能致電給我就是想我扮少林得道老僧點化他,再逗他開心,也許這樣會令他改變初衷也不一定,有時候我扮愕呆的逗笑本領確是有點管用的。

片集中有一集是那洋小子遇到其他小僧欺侮他,他心有不甘,老和尚察覺,教誨他道:「你因覺得不公平而痛恨,那祇會令自己心裡堵著硬塊,若要搬開那壓著的石頭唯有放開胸襟,視若無物,否則那塊石頭祇會愈長愈大。」

洋機靈小和尚問道:「我怎樣才可教訓他們不可這樣呢?」老僧搖頭答道:「你還是不能拋開積怨,反而是將怨恨的石頭自己再搬多幾塊上去。」小和尚又問:「但他們仍是天天欺侮我呢?」老僧說:「哪你祇有當作沒事,容忍也是種修維,祇要你當作閒事一樁,像天天吃飯睡覺一樣,他們欺侮你,見你逆來順受,也自會覺得沒趣和慚愧,也是你感化了他們,這樣你心內的石頭自然會消失無蹤。」

說是這樣說,但知易行難,非得道高僧也難以實踐,但亦非沒有可能,以德報怨,以德服人,是要有極大的容忍心,能做得到已是達至得道高僧一半路程了。

現實中有許多人是你讓他一步,他反而得寸進尺,哪更要看你的功力如何了。

老天就是這樣公平,製造了許多好人,同樣製造了許多壞人,而這世界上好人也不是完全沒錯,壞人壞得頂透也有一點兒善良,這樣世界及人生才會豐富。

「Laughter in the Dark黑暗中的笑聲」,原是那部1969年名片「奪命桃花」的名字,這部片由尼高威廉臣Nicol Williamson演一個有爵士名函的富翁,夫憑妻貴,妻子是純英國貴族血統,他本身卻是個蘇格蘭人,上流社會知悉了他的身份後,並不真的認同他,暗裡恥笑他,他既有錢又有閒,就在外頭包了個理髮店的修甲女郎安娜卡蓮娜Anna Karins 為「二奶」,結果弄至他身敗名裂,打回原形,甚至雙目失明,而二奶又另有情夫,偷情之餘還合謀對付他,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幾角戀情關係如今是司空見慣,但在69年卻是罕有,黑暗中的笑聲其實是意謂暗裡嘲諷這位可憐蟲,這部英國片是六十年代英國新浪潮導演東尼李察遜Tony Richardson的作品,拍得相當好,我幾十年前看過至今仍留下深刻印象。

平常我交朋結友絕不計較當個小丑,逗人開心,也曾有摯友背後說我是有「被虐狂」,對我刻薄才令我開心,這事我絕不介意,大夥人也總有一個不怕吃虧聚會才會開心吧,正如功夫片集的老和尚所說,若不當一回事,也有其他人受到感化,自有好的回報,人生裡別管有沒有暮地聽得見黑暗中的笑聲,祇要自己是問心無愧,那種冷笑聲祇不過是驟忽而來的一下子「思覺失調」罷了,來得快也自然會消失得快,小毛病而已,管他的。

(2010年7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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