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
日本東洋刀，刀鋒薄而銳利，看銀幕上的刀客殺出重圍時，擋者披糜，如斬瓜切菜，中刀者一命嗚呼，實在凌厲。如日本電影「大菩薩嶺」一片中的仲代達矢，在片末時他失卻常性，目露兇光，揮刀亂斫，殺人成群，真的令人震驚。
以前香港無線電視台播影幾套日本武俠片集，有一套已忘了名字，主角是一個獨行刀客在亂世裡到處飄泊，行俠仗義，片集開始時幕後有人唸出：「青鋒劍，氣如虹，藝高人膽大，殺惡霸，誅強梁，仗義江湖，三尺龍旋紫光閃，腥風冒起鮮血濺，男兒生不勇殺賊，死不算英雄。」跟著是他咬牙切齒的大特寫凝鏡，因為我當時看的是黑白電視，照片是粗微粒，黑白分明，充滿粗豪的英雄氣概。
世界上充滿壞人、歹徒、兇犯、盜賊，捕之不盡，加上法律有漏洞，壞人未必受到制裁，所以衍生出不少以暴易暴的電影，我看了一部改拍自遊戲機的科幻電影「生化危機3 Resident Evil：Extinction」，女主角米拉祖沃維奇Milla Jovovich，手持雙彎刀，斬殺喪屍，殺得落花流水，看得我十分痛快，及後看罷了頭腦回復清醒，心裡一想，我怎會這般嗜殺，雖然殺的是喪屍，但也會行會走，也算是生物，沒怪得那些青年人沉迷打電腦遊戲，就有這種心理，殺無赦，潛移默化，漸漸變得趨向暴力，人趨向失卻理性，十分可怕。
古裝劍俠刀客行走江湖，孑然一身，浪跡天涯，憑武功鋤強扶弱，打抱不平，行為浪漫，「俠以武犯禁」，世間幾許不平事皆有此種英雄人物出頭主持公道，的確是令平常人傾慕他們的行徑，我們豈能拋棄現實生活，又有一身超凡武功，像他們般行俠天下呢？所以我們只能存有崇拜英雄的心理，而這種心理因而導致許多武俠片應運而生，更是票房保証，有大量崇尚英雄主義的擁護者樂於去看。因此以前邵氏出品的張徹武俠片所以賣座，看王羽、狄龍、姜大衛拿著大刀，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以一敵百，愈是誇張愈讓我們沉溺在脫離現實的電影夢境裡。直至後來看得多了，已成麻木，好像拿鋒利的刀子去切紙張，要你不斷的切半小時，恐怕手也痠軟，愈切愈覺得刀鋒變鈍，而臨陣刺殺，刀來劍往，難道那些俠客都是具超人之軀，不會累，若真的有寶刀，怎樣斫斬也無損分毫嗎？多看幾部就自然覺得荒誕，也不再喜歡看盤腸大戰了。
看了黑澤明的「用心棒」和「穿心劍」，才覺得武功高下立判，日本高手決鬥是以靜制動，就是比拼兩人的耐性，三船敏郎的「樁四十郎」就是有耐性，而對手仲代達矢和丹波哲郎就是忍禁不住，想速戰速決，就著了道兒，高手要看準機會才毅然出招，一招了斷，視乎誰瞧得準對手出招，甭像我們的劍俠刀客在耍花招，兩雄對打，打了老半天也分不出勝負，只是讓龍虎武師想盡方法拖延時間，後來又看了稻垣浩的「宮本武藏岩流島之決戰」，是日本武聖宮本武藏與佐佐木小次郎的生死鬥，宮本就是利用晨曦之光直射中對手雙目，籍此機會一刀朝額門闢下，把小次郎殺死，這才是高手出招，合情合理。
三船敏郎一向是演日本刀客武士，幾乎定了型，就如昔日粵語片的關德興以演黃飛鴻聞名影壇，好像是黃飛鴻鬼魂附體一樣，有一部叫「龍虎群英Red Sun」的電影，由泰倫斯楊Terence Young導演，此片可說是Fusion (混合煮法) 的電影，真的是Movies Crossover，演員有美籍的查理士布朗臣、日本籍的三船敏郎、法國籍的亞倫狄龍(大陸譯為雅蘭德隆) ，還有瑞典籍的烏蘇拉安德絲，故事說亞倫狄龍演的歹幫在西部劫取了天皇的金刀，而歹徒之一的查理士布朗臣被日本人逮著，而天皇的使臣派三船押查理士布朗臣去尋回宏寶刀，查理士是小滑頭，他屢次想開溜，到了晚上，兩人在荒野渡夜，三船要他把皮靴脫下，以防他逃走，果然到了半夜裡，他真的躡手躡腳摸到三船睡處，想偷回皮靴，但三船醒覺，迅即拔刀相向，查理士佯說是蚊子太多令他沒法安睡，此時銀幕上傳出蚊子的嗡嗡聲音，三船盤膝而坐，驀然拔刀出鞘，揮刀兩下，再收刀入鞘，道：「現在沒有蚊子了。」導演讓觀眾知道三船敏郎的刀法如神，連蚊子也能斬殺。
也有笑話同樣涉及寶刀與蚊子，一名浪人刀客與一名高僧刀客相遇，兩人被蚊子搞得不勝其煩，浪人刀客揮刀一下，說是斬殺了蚊子，大概安靜了片刻，蚊子又來了，這次由高僧刀客出手，他亮刀一揮，但蚊子仍繼續飛來飛去，浪人刀客笑謔笑和尚刀法不凌厲，高僧只說：「我乃出家之人，不可殺生，剛才我揮刀把蚊子的生殖器斬掉，把這幾只雄蚊閹了，牠不再追逐雌性蚊子就不會煩人了。」
西方電影裡也有見義勇為的劍俠，像大仲馬筆下的「三個火槍手」，已拍過電影、電視難以星數，三劍俠培訓了初出茅廬的達太安，訓練出他成為獨當一面的劍客，西洋劍是長、幼而尖銳，亦如東方刀劍一樣，有攻有守，也有劍譜傳世，我以前偶爾在香港亞洲電視前身的英文台看過一套西班牙的劍客電影，也忘記了名字，說的是西班牙十八世紀當年江湖上爭奪西洋劍譜的事，陰謀者不惜爾虞我詐，謀殺其他阻擋之人，正是有如「柳生一族之陰謀」之柳生家族座右銘：「遇佛殺佛」，擋我者死，由此衍生一樁接一樁的謀殺案，後來得主角、一個西洋劍老師傅鍥而不捨追查之下，才洞悉真相，電影拍得好看，只可惜是該積弱電視臺不識是寶，捉鹿不識脫角，放在半夜三更播影，又只有英文字幕，片是闊銀幕電影，在舊日方塊電視屏幕上是壓縮了，相比之下字幕又細又快，看得辛苦，對電影情節也一知半解，就像那主角西洋劍老師傅一樣，邊看邊要推敲懸念情節，是為苦事，我是電影播放了一半才看，但也算見識了一套好片。
又來懷舊一下，以前看過史超域格蘭嘉的「美人如玉劍如虹」，他的對手是米路花拉，米路花拉是安德莉夏萍的第一任丈夫，又是世運西洋劍選手，劍術了得，兩人比劍法，雙方都矯若遊龍，煞是好看，成為經典，而史超域格蘭嘉也拍了幾套劍擊片，如「劍膽琴心」，後來有一部是他跟當年玉女影星基絲汀賀曼合演的西洋劍劍擊片，該片是當年的小型製作，但充滿娛樂性，相當賣座，片名在已深沉腦海底裡，難尋得回來，他打得有若跳芭蕾舞，把對手玩弄於劍下，他長得高大瀟洒，風流倜儻，當年他已是兩鬢雪白，又帶幾分邪氣，仍能討女性影迷歡心，得男性影迷喜愛，若非他是劍擊高手，豈會找他來獻醜嗎？
近二、三十年來西洋劍客片日漸式微，2002年祇有一齣由皮雅士博仕南演的占士邦片「Die Another Day」，其中一場由皮雅士跟歹角比拼西洋劍，但打了幾下，雙方鬥出茅招，你追我逐，西洋劍是著重比劍者風度，他們打起來時儼然是市井之徒交手，怎會好看？真的是「禮失求諸野」，西洋劍法耍不出來就用流氓廝打搭夠算了。而東風西效，香港龍虎武師都越洋掘金，許多打鬥電影都聘請港式武師教導主角一招半式，港式龍虎武師都不擅長西洋劍法，有一部重拍的「三劍俠」，利用港式武術指導，幾位配角格鬥西洋劍時竟有不少翻騰跳躍動作，西洋劍擊反屬次要，算是一新耳目，但好像是吃西餐時用的是筷子，總是有一點格格不相入。
劍俠刀客武功超凡，行為浪漫，在小說家描述下，多是外冷內熱，不苟言笑，眼見蟻民受到欺侮則亮刀相助，這世界上壞人多的是，況且是有法律包疪，祇可惜有正義感的俠客已經無僅有，我等只能在電影裡尋求俠客的浪漫。
2009年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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