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10日星期日

疊影迷情 40《肝膽相照義不容辭,只談好萊塢片的義氣電影》

「He isn’t heavy, he’s my brother」
肝膽相照義不容辭,只談好萊塢片的義氣電影

  那天是星期一,有個朋友說介紹他的高爾夫球伴給我認識,我們見了面,朋友跟我說出他球伴的名字,我心裡打了個愕,對方聽了我的名字也同樣愣住了,原來我們早已相識,大家曾是中學同學,他曾跟我同窗兩年,後來他轉了校,自始失去聯络,說起來,大家已有數十年沒見面,我還記得他姓名,是我記憶力尚未退化,他牢記我名字是我們曾經歷過難忘的童年往事。

  我們重逢當然是喜不自勝,幾十年了,我長胖了又蒼老了,若在街上偶爾相遇,大家不過是人海裡的陌路人,只會擦身而過,如今是繞了半個世紀的大圈子後再有緣相認。

  中學時期,我迷上了露營,有一趟是我和他兩個人到西貢露營,我們年少無知,不懂得危險這兩個字什麼意思,星期五,一放學就去,打算星期天才返回市區,怎料到星期六晚上下了一場大雨,大家都濕了身,蹲在濕透的營帳裡,結果他冷病了,待天一亮,天色放晴,我馬上拆掉營帳,我揹著他上山頂公路去坐車回家,我是年青,但不是力壯,況且要爬一大段崎嶇山路,絕非易事,但我不揹他不行,他發高燒,渾身火燙,我答應過他,帶他出來露營就要安全送他回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完成那條漫長的路程,我終於把他送回九龍塘的大宅家裡,我只記得他家裡穿白衣服黑褲子、蓄長辮子的女佣人看見少爺抱恙回來,闢頭就斥罵我,自始以後,我也知道我們家庭環境有別,不敢高攀,雙方沒以前的親近了,沒多久,他轉了校,以後就各奔前程,了無音訊。

  是他還念念不忘以前的往事,說我雖是年幼但也盡力扛他回家,及至年長他才想起我是值得交的朋友,我們相談這段往事時頓然令我想起一條歌曲「He isn’t heavy, he’s my brother 他並不重,他是我兄弟」,不錯,當年還沒有這條流行歌曲,但當時情況我真的覺得揹著他一點也不重,也許我當年是初生之犢,為救朋友鼓起餘勇,絕不計較艱辛。

  兩個男人之間維繫著手足之情,肝膽相照,重情重義,本來就是東方的傳統風俗,西方不是沒有只是較少,在西方文化有異,兩個男人的情懷更超越手足之情,是同性戀居多。

  武俠片和小說所以好看是男人之間的義氣,為知己兩肋插刀,在所不惜,那是高尚的情操,但現代社會上這種情懷的人卻被人視作愚不可及,已成陳跡,我也試過這樣為朋友做事,事成後,他抓著我的手,眼眶盈水的對我說:「你真的是我這輩子的好友,為我兩肋插刀。」當兒他的表情令我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但經過一段時期親密交往,到某次我托他辦一樁舉手之勞的事,他竟扁起嘴巴不屑的說:「你真麻煩,這種蒜毛雞皮的小事也想煩人家。」那一刻真的令我愕了然。

  我是受了教訓才悟到你幫了人家絕不是開了一個銀行戶口,以備不時之需,不能期望有所回報,否則你出手幫人也沒意思,你義不容辭去幫人家解決困難,就像把「飛碟」扔出去,哪不是回飛棒,能轉回來是看你彩數,而你是在危崖上玩這遊戲,一飛出去的塑料盤子可能掉進峭壁下面的汪洋大海,永遠不回轉返。這種手足之情,肝膽相照的事情只有在小說和電影裡才有,是創作者的幻想,就是絕無僅有的情操,人們愈想遇得上才在幻境裡尋求。

  看了深沉的電影「新宿事件」,看一伙人在沒發跡前萬眾一心,絕不斤斤計較,但一旦發了家就為利益把昔日的友情置之腦後,利益就像一把利刃,把友誼道義都削得一乾二淨,想起來現實就是如此,令人感嘆。

  說到「水滸傳」式重義氣的電影,香港昔日張徹導演的電影多的是,電影裡的每個主角都重情重義,隨著張徹息影以後,他的愛徒吳宇森也拍過幾部,像「名劍」、「英雄本色」、「喋血雙雄」等等,還以為這種中國固有的傳統能延續下去,但其實不然,反而日漸式微,吳宇森無以為繼,就像他拍的「赤壁」,劉關張桃園結義之風卻沒拍得出來,是為憾事。在近年來這種令人景仰的義氣電影更如鳳毛麟角,少之又少,拍任何黑社會或警匪式電影更是大家以利字當頭,金錢利益幪閉了眼睛,你虞我詐,成為風氣,一個「義」字筆劃比「利」字多,難寫,現代人也不會寫。

  有關義氣的電影以前在港台及日本多的是,要算感人的有如恆河沙數,多就不足為奇了,但好萊塢以前的西部片也拍了不少義氣電影,像尊史杜活John Sturges導演的「七俠蕩寇誌」就是其中典範,前文已敘,在此不贅了,早在1957年他拍了「龍虎雙雄 Gunfight at the O.K. Corral」,由畢蘭加士打 Burt Lancaster演名留青史的保安官和特葉碧 Wyatt Earp,卻德格拉斯 Kirk Douglas 演亡命之徒、酒鬼、賭徒,臭名彰顯的醫生荷納地 Doc Holliday,兩人道不同卻相為謀,醫生拔刀相助,協助保安官跟他幾個兄弟聯手對抗橫行無忌的土豪惡霸,壓軸一場「O. K. 牧場」的對決,他們排成一列,無畏無俱,視死如歸的操向惡霸地盆,以誅戮殆盡惡勢力為己任,他們的肝膽相照,令人敬仰。後來奇雲告士拿也演過和特葉碧這個角色,此乃後話。

  後來有一部由李察布祿士 Richard Brooks執導的「四虎將 The Professionals」也是男人重義氣的好片,也是由老畢主演,他跟李馬榮 Lee Marvin、羅拔賴恩 Robert Ryan及黑人壯漢活地史托 Woody Strode演四名僱佣兵好手,這四虎將受富商所托,要在墨西哥土匪巢穴救回富商被擄走的嬌妻 CC歌迪亞卡甸妮 Claudia Cardinale。電影一開始就是李馬榮帶同其餘兩人去劫獄救老畢出來,他們為友捨命冒險,義不容辭,到後來才知道是被富商利用,歌迪亞只是跟愛人墨西哥革命頭目「醜男子」積皮連斯 Jack Palance 私奔,四人幫聯手反過來跟富商僱用的槍手決鬥,片結束時他們安然無恙,功成身退,四人一字排開,豪氣、勇氣、傲氣和義氣洋溢在闊銀幕上。

  老畢演戲時面部肌肉拉緊,咬牙切齒,一排整齊白牙暴現,像賣牙膏廣告,是個典型硬漢,雖然硬漢卻不一定是個義氣中人,1953年他演過由佛烈仙納曼 Fred Zinnerman導演的「紅粉忠魂未了情 From Here to Eternity」,故事描述日本偷襲珍珠港前的美軍軍營裡發生的事,其中一段戲我小時看過至今未忘,那是由孟甘穆利奇里夫 Montgomery Clift演的美軍中士,因好友「瘦皮猴」法蘭仙納杜拉 Frank Sinatra被上級喧尼斯包寧 Enrest Borgnine 虐待至死,他拿了小號往操場上吹奏悲曲,悼念好友,然後帶小刀找喧尼斯包寧報仇,人家是大塊頭,他身裁比瘦皮猴只略高一點,這無疑是以卵擊石,但他義氣為重,冒死前往,這種義氣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重拍的「紅」片卻把這段戲輕描淡寫算了事,當然成績比不上高手佛烈仙納曼了。

  剛才提及奇雲告士拿 Kevin Costner也演過西部保安官和特葉碧這角色,珠玉在前,論義氣的成份他的新作比不上老畢的舊作,但他演過一部由白賴恩狄龐瑪 Brain De Palma 執導的「義氣雄風 The Untouchable」,他演20世紀初年芝加哥的聯邦政府特警「李斯探長 Eliot Ness」,這本是同名長壽電視片集譯作「天羅地網」,他與幾名熱血漢子肝膽相照,誓要以小搏大剷平黑幫頭子由羅拔迪尼路 Robert De Dino 演的「卡邦 Al Capone」犯罪集團,有一場是他與搭檔安地卡西亞 Andy Carcia,兩人在芝加哥中央車站跟職業殺手對抗,殺手挾持著一輛嬰兒車,內有嬰兒,他們兩人站在火車站樓梯處,兩人一個目光對視,心意相通,一個拔槍,一個奮不顧身撲往樓梯及時拉住嬰兒車,救回人質及將殺手擊斃,這場戲是抄襲1924年蘇聯十月革命名片「蒙太奇」先驅艾森斯坦導演的「波坦金戰艦」其中一節,但雙雄義薄雲天,另人看得興奮。此片還讓辛康納利 Sean Connery 拿了一個奧斯卡最佳配角金像獎。

  08年逝世的保羅鈕曼 Paul Newman,雖然也有一排整齊而雪亮的牙齒,但面部輪廓沒老畢的硬邦邦,他比較溫文爾雅,有點書卷氣,他曾拍過兩部極具男人義氣的電影,兩部都是同一導演佐治萊希路 George Roy Hill 的作品。

  第一部是經典西部片「神槍手與智多星 Butch Cassidy and Sun Dance Kid」,保羅鈕曼演智多星「屠夫」卡西地,羅拔烈福 Robert Redford 演神槍手「申丹小子」,後來羅拔烈福還對這西部傳奇小子的角色念念不忘,創立了「申丹」獨立製作電影電影節,辦了多年也做出輝煌品牌。他倆扮演演西部不法份子,兩人性格浪漫卻肝膽相照,到處闖蕩,電影拍得精彩也拍出漢子之間的情義。電影插曲「Rain drops keep falling on my head 雨點偏落在我頭上」還拿了當年奧斯卡最佳主題曲獎,成為金曲。

  另一部電影又是兩大天皇巨星合作的「老千計狀元才 The Sting」,這部片跟前作已相隔十多年,但成績鑠璨,說的192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羅拔烈福演的芝加哥街頭小混混與一名黑人騙子瞞騙了黑道中人的一筆金錢,黑人老江湖慘遭懲戒喪命,羅拔烈福往高手保羅鈕曼匿藏處求救,得其拔刀相助,挺身而出,召集一群義氣江湖男女去為黑人報仇,佈下騙局令壞蛋羅拔蕭 Robert Shaw 吃不了兜著走,整部電影裡他們的義薄雲天令人感動,此片當年豪刮奧斯卡幾個大獎,佐治希路還拿到最佳導演獎和此片也奪得最佳影片獎。

  舉凡電影好看之處是編導抒發出情感來,義氣也是一種情感,若是片中欠缺了情感這種「趨化劑」,則拍了出來恁你是千萬製作也淡然無味,沒啥看頭,成不了經典,也等同投放的資金付諸東流,就是拍得多好,看了也只是「霎眼嬌」,再重看就不值一顧了,可惜,可惜,也不是我為文長他人意志,滅自己威風,近年來我們的電影導演卻是似得「義氣」欠奉,電影裡嗅索不出一丁點兒的俠義氣息,吳宇森像渡洋越海以後拍的電影義氣成份蕩然無存,如「赤壁」上下集,看後像吃了一頓乏味的山珍海錯盛讌,吃撐了,卻弄壞了胃囊,再拿陳可辛的「投名狀」來說,改編自「刺馬」,但也拍不出一絲「義薄雲天」的氣魄,有娛樂性而欠缺味道,重看感覺有如味同嚼蠟。

  當然近年來好萊塢的云云導演也沒拍過一部有「義氣」的好電影,這種情懷已隨風而逝 Gone with the wind 了。

  俠義之風是存在兩人之間,不論是男是女,就像拋出去的回飛棒,一拋一接才有意思。不單是只有好萊塢經典片才有義氣的電影,而且本文尚有許多好電影沒有談及,還有法國和義大利的經典片還沒說,法國片義氣更濃,只好留待日後再談了。

2009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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