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8日星期五

疊影迷情 14《壓軸一小段卻餘韻無窮》

壓軸一小段卻餘韻無窮

  一本小說開首固然重要,但結尾一段也相當重要,頗像畫龍點睛,又若法庭的「結案陳詞」,把整套戲的神髓勾畫出來,令人看後牢記這本小說,電影跟小說一樣,有的電影有壓軸的一段,卻是餘韻無窮,令平平無奇的戲也趣味盎然。

  不單是電影有壓軸的一句,電視片集也有,畢竟電視片集也是有情節的。

  我記憶中有一套電視片集「Men from U.N.C.L.E特務雙雄」,由羅拔韋漢演名叫「拿破崙蘇魯」的特務,而他的搭檔是由大衛麥哥林演的俄裔特務「伊利亞喬里雅堅」,當兩名特務拯救世界的偉大任務完成後,「拿破崙」向「伊利亞」問道:「今天有沒有特別重要事情發生呢?」他的搭檔回答說:「沒什麼特別新聞,只是倫敦發生火車械劫案(當年真的有此案發生,劫匪劫去天文數字的款項,後來潛逃巴西) 。」他聳聳肩膊:「少事一樁,這樣的話我今天可以拿個下午假期了。」好像他們這對活寶是幹慣了更危險率高的任務,這種轟動一時的案件只是小兒科,殺雞焉用牛刀了吧,真的幽默。

  享譽甚久的「Twilight Zone迷離境界」,在每一輯開頭和結尾時都有人作引子和結論,雖然是寥寥幾句,但負點題之用,我覺得十分難寫,雖然出自電視編劇之手,但十分精闢,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或是我有媚外之嫌,至今我們的電視界也沒這樣擅寫電視片集點題的精句,這也難怪,人家是尊重編劇,我們的編劇卻沒人尊重,再說是一分錢一分貨,重酬之下必有佳作。

  不過迷離境界成功了,就有許多半小時的跟風之作,這風氣放諸四海而皆準,後來有幾套仿效的片集,就良莠不齊,我記得有一套,片集的名字我卻忘記了,是由一位健美先生,滿身肌肉,每次他亮相都是只穿短袖汗衣,露出兩根膀臂,說一些精彩的結後語,初時覺得他有點格格不相入,後來才知此君原來也是這套片集編劇人之一,真的是不可以貌取人,有一部劇集說的是個女孩子發現家中來了一名英俊青年,但對她視若無睹,她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後來那女孩才知道自己是鬼,全家因她的小弟弟玩火而罹難,而青年是新搬進來的住客,是人非鬼;故事跟印度裔導演M禮修雅馬蘭執導的「The Six Sense鬼眼」差不多,(其實早在幾十年前,我們香港的章國明拍的實驗電影﹕異世之所,已拍了這樣的題材,比他們創先了數十年),到最後那名健美先生說:「快樂給人的感覺百分之九十八是虛假的,只有百分之二是真實的。」那句話就像煮好一道菜在最後撒一小拙調味品下去,把整碟菜色的味道都提昇了。

  說到電影,有幾部電影的最後一段令我至今難忘的,其中有幾部是比利懷德的,這名已故多年的德裔導演文化深厚,拍電影深入淺出,不唱高調,而且作品很少重覆。先說他的作品「日落大道」,那是一套悲劇,說一個曾經紅極一時的過氣女明星,終日沉醉於昔日的光輝,她戀上了一個小白臉編劇,但這段母子之戀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那小白臉威廉荷頓終要捨她而去,她一怒之下把他槍殺了,最後警方來了,大群記者也來了,她盛裝打扮,雍容華貴地步下她古堡式家中的樓梯,如赴盛大首影禮,她嬌扭多姿,這時一名警探趨前來想把她戴上手扣,而一直照顧她的男管家對警探說:「就讓她有個完美的謝幕吧。」而「The End」兩字由小變大,這對觀眾來說真的是完美的謝幕,該贏得大量的掌聲喝采吧。

  第二部是他的「雄才偉略」,這部電影改編自英國偵探小說之后阿嘉莎姬斯蒂的作品,法庭戲,對白多外景少,像舞台劇,但高手撚搓之下,一點也不沈悶,反而引人入勝,由查理士羅頓夾瑪梅德烈治和泰倫鮑華,脂粉客遇上富婆衍生出一樁謀殺案,嫌疑犯泰倫鮑華被大律師查理士羅頓為他辯護,到最後查理士羅頓才發現被瑪梅德烈治深謀遠慮之計所惑,用上了偽証據為泰倫鮑華洗脫罪名,劇情峰迴路轉,瑪梅德烈治反成階下囚,在末段,查理士羅頓主動認裁了,他對助手說:「我要為這女人辯護為她脫罪為止。」像查理士羅頓這種主觀強的英國首席律師也俯首稱臣,極有紳士風度地認裁,那才令人敬配。

  第三部是他的「玉女嬉春」,英文片名跟中文片名簡直南轅北轍,叫「One, Two, Three」,說的是二戰後,美國的資本產業在西德(當年德國還沒統一,分為東西德),西德是由美英共同監管,東德由蘇聯統治,柏林圍牆將東西德分隔,主角占士格尼是可口可樂的西德代理全權負責人,他盡忠職守,被可口可樂產品洗了腦,他的女兒彭美拉蒂芬跟一個由東德潛來西德的共黨青年荷玆保賀斯談戀愛,並珠胎暗結,占士格尼為了成全女兒與東床快婿的結合,千方百計將青年從東柏林偷運出來,到最後他帶同家人乘飛機回美國去,在機場內他的小兒子嚷著要喝汽水,他投幣進汽水自動售賣機去買,結果從機器內吐出來的竟是百事可樂,他拿著百事可樂大聲咆哮,電影就此完了,這結尾就像以一個感嘆號來作結。

  說到德國因為二戰而一分為二,有一部描寫二戰時期,盟軍特擊部隊潛入納粹陣地搞破壞,拯救人質的電影「絕嶺雄鷹,Where Eagles Dare」,由英國軍官李察波頓率領美軍奇連伊士活到一個位於險峻雪嶺的古堡裡去執行任務,幾歷險境才大功告成,兩名主角乘坐接載他們逃走的飛機上,奇連伊士活搖搖頭對李察波頓說:「拜託,下一次任務請你們全英班來幹好嗎?」要知道他的表情一向很酷,就是說下趟任務別勞煩大爺出動了,划不來。

  兩個人合作得天衣無縫就是絕配,夫妻也是絕配才行,一部叫「儷人行Two for the road」的電影,由史丹利杜侖導演,這部片說一對夫婦由相識至相處多年間發生的事,有怨有樂,有喜有愁,電影時空交錯,但絕不混郩,由安德莉夏萍配阿拔爾芬尼,在完場時,這對夫婦由丈夫駕車進入法國境內,移民警向丈夫要求檢視護照,他摸遍了身上衣服的口袋也找不著,結果由妻子從手袋裡拿出兩份護照,他縐上眉頭輕斥一句:「母狗Bitch」,妻子也回應一句:「雜種Bastard」,是大家接受了對方的親咂表示;夫婦之道是貴乎互相容忍,這部描述夫婦之道的電影就這樣打上點題的完美結號。
(溫馨提示:切勿模仿片中此段情節,此乃編劇杜撰,不能當以為真,而且若對方不是亞爾拔芬尼或安德莉夏萍,外貌相似也不行,否則輕者閣下頭被砸扁,重者導致勞燕分飛,後果堪虞。)

  側筆一提,儷人行其中一段是男女主角在初相識時同遊,登上一間歐洲小旅館樓梯,看見一對年老夫婦相對坐著共進晚膳,阿拔爾芬尼問安德莉夏萍道:「什麼人相對無言而共進晚餐的呢?」安德莉夏萍答道:「The married people已婚人仕。」對,當雙方情感由濃轉淡,有如一窩滲水的例湯,淡而無味,有話寧可不說,免得爭吵,否則更要多費唇舌,話說回來,滲水的例湯要喝慣了的人才能啖出真味來。

  幾年前荷里活想把這部電影重拍,由美琪賴恩Meg Ryan扮演安德莉夏萍的角色,但美琪雖有一副娃娃臉,但氣質卻與安德莉夏萍差之何只千里,結果這部重拍戲胎死腹中,這樣也好,原作已成經典,要列入殿堂,恐怕重拍這部戲只會像許多重拍經典電影一樣,落得東施效顰的臭名而已。

  最後兩部要說的頭一部電影是法國片「賊兄弟」,法國片名,恕我記不起來了,是由亞倫狄龍配查理士布朗臣,一柔一剛,一俊一醜的配搭是絕配,不過這部電影是查理士布朗臣到歐洲發展的第二部電影,這粗獷的「斬柴佬」竟在片中搶盡了俏郎君亞倫狄龍的風頭,故事說兩人被一對姊妹花利用,在周末假期潛入銀行,偷進保險庫盜竊,到星期一銀行開門時,兩人分別被人逮住了,但他們有男人間的協議,說過若是警方抓了兩人,大家若有機會碰頭,也要扮作素昧平生,這樣警方才不能將他們入罪,亞倫狄龍因為是法籍,又是阿爾及利亞退役軍人,警方放他一馬;卻把老查抓了,載上手扣,在片中最後幾秒,老查嘴叼香煙,亞倫狄龍竟自然反應的為他點煙,就在這一剎那間,亞倫狄龍因男人間的情誼終於忍禁不住大聲呼叫,鏡頭終於凝住,就此作結,也沒想到他這一叫使人覺得他是個義氣男兒,搶回不少印象分數。他這咆哮大叫,跟「玉女嬉春」的占士格尼那聲大叫可說是經典電影的雙響炮,端的是異〝吼〞同聲。

  一部科幻片「猿人襲地球Planet of the Ape」,是舊的那部,由查爾登希士頓演出,他扮演的太空人在回程中誤闖時空漩渦,回到一個由人猿統治的國土去,他幾經艱辛才能逃出人猿的追捕,與女伴共馳一馬,在漫長的海岸線沙灘上奔逃,突然他面色驁驚,痛苦的一叫:「Damn it ! 天殺的!」,鏡頭一轉,來個長鏡頭,闊銀幕上展現的海灘上露出紐約市自由神像的頭半側,他跪在沙灘上低頭啕哭,狠槌著沙灘,原來他身處之地就是紐約市,而整個紐約市已化為烏有,那鏡頭極為震撼,令我當年幼少心靈上也灼烙了深刻的印記。

  當然有許多電影都有精彩的結尾一段,令觀眾回味無窮,這就像喝一杯印尼出產的「貓屎」咖啡一樣,讓人喝後久不能忘卻那種馨香味道,腦袋裡永遠保留那種記憶。

2009/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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