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10日星期日

疊影迷情 45《談談我的幾個朋友》

談談我的幾個朋友
The Friends In need are the friends in deep

  記起來,某天(大概是3月20日) ,我的好友思維從澳門過來跟我茶敘,他每次來港都抽空跟我見個面,我們在旺角「老地方」見面,一談就是個多兩個小時,這次茶敘他是看了我在電郵上寫的劣作,他非常客氣地指出我文章上寫的錯字,我是為文時草率從事,寫了幾千字也不細看多遍就傳出去,寫過的拙作也不再多看,結果白字及錯字甚多,難以星數,也難辭其咎,得他言明,感激不盡,他是真心真意看我的劣文,真箇良師益友,更感激涕零的是他送我一本厚如電話黃頁查詢般厚的書「男兒本色」,是昔日邵氏公司的男明星及演員的資料,彌足珍貴,我急不及待拆開來看,不單印刷精美,而且內容豐富,圖文並茂,我跟他道別後也不把這本書放入揹包裡,用手拿著,走在路上,與有榮焉。

  跟朋友相識是緣份,朋友著重大家相交的感情儼然在「緣份」兩字鍍上了足金,更顯珍貴,我交友的宗旨是先對人熱誠,也不計較朋友是否回報,這有點像我買六合彩心態,我是六合彩忠實擁護者,每期必買兩張,朋友有所回報就像買中了號碼,有所斬獲,獎金不論多少也令我雀躍萬分,我要求絕對不高,中了什麼獎我也一樣高興。

  說回我跟思維真正認識只有幾年,那年好像是2004年吧,我兒時好友張漢明和費智來了香港渡歲,寄住在我舊居附近,他們離港回前幾天約了幾個朋友到電器道的甜品店吃糖水,我們約了五時到他們暫居的地方先見面,等候陸離前來,我到了那裡已是五點半,看見有幾位陌生面孔在,大家介紹了都是用洋名字,也不知是誰,其中一人對我說他是教授鋼琴的,後來我們先去了甜品店,陸離才到,她提議我們到銅鑼灣霎東街光顧陳任開的甜品店,我們就在天后坐地下鐵去,沿途上我們也有交談,到了陳任的甜品店,我坐在他旁邊,陸離也坐在他另一邊,閒談間,陸離說他很面善,好像在那裡見過面,他說出自己名字是「思維」,我聽了十分驚訝,才知道他是曾拍過不少電影,當過小生的思維。

  剎那間勾起我遠久的回憶,一幕幕影像在我腦海裡播映出來,當年「火鳥」電影會還未成立,金炳興借用了佐敦道的「振華」幼稚園在星期六用來放映他租借回來的經典電影,我們幾個志同道合的小伙子為他扛放映機,排好座位,因為只放映一場,勢必爆滿,我在跟金炳興在研究放映機時,思維帶了他的女朋友來了,那時候他已是紅小生,我看見他英俊瀟洒,玉樹臨風,他穿一條白色長褲,魚網上衣,魅力非凡,當年這套衣服給我穿,我也不敢穿,因為珠玉在前,以免東施效顰,金炳興給我介紹了,他絕不會記得我名字,後來他先走了,到了放映電影,他再轉回來,站在黑漆一片的後頭看了一會兒電影才先行告退。

  常言道:「相識也是緣份」,沒想到相隔多年才真正跟他成了朋友。

  思維是住在澳門,不常渡洋過海,而同是住在大海對面澳門的是秦天南,他是我摯友,每次他過來香港我們必約在佐敦道「老地方」見面,談天說地,兩個小時有如白駒過隙,晃眼間又過去了,有時候他是一個月來兩次,也必找我。

  他是1998年由故友黎傑介紹給我認識,當天下午我們在旺角一家茶餐廳見面,聽他談吐,天南地北無所不曉,我們一見如故,可以說是相逢恨晚,以後就成了好友,經常見面,以彌補未相識而消失的歲月。那年頭,我跟黎傑是好友,後來緣盡了,大家因誤會而分開,但秦天南跟我的交情反而有增無減,更為鞏固,直至現在我們也幾天必通長途電話一次,以聊近況。

  是他鼓勵我執筆為文,是他對我「獨具慧眼」,認為我會寫文章,這一點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力有不逮,畢竟他是作家、編劇家、詩人,在文化界涉足多年,在報館工作過,又曾教學,一切工作都與文字有關,而我祇是晚途出家,現在多寫了只是練習,要學的還有大段路程,尚無寸進,但他一直不斷叮囑我加油,我又豈能辜負他對我的厚望?

  他是「於書無所不讀,凡物皆有可觀」派,閱書甚多,閱事觀察入微,每次跟他交談,我是呷著咖啡上課,輕鬆之餘,必有所得,我從他口中獲益良多,若是我當年求學時有此環境,必成大器,可惜時機來得稍晚了一點。

  一個朋友對你有信心,像我這類對自己毫無信心的人也在潛移默化中徒增信心,以前我有一位在「Regent」酒店當飲食部總監的老外朋友Tim Cumming,也說過我做事沒信心不行,他教會我唱「I have confident in sun shine 我對陽光也要有信心」這條歌,做事時若懼怕失敗,則心裡唱誦這條曲則行,有如誦念咒語,可是日久失「憶」,也忘了歌詞,只有反覆在心內誦唱兩三句,效果不大,幸而我現在有秦天南不斷給我輸送勇氣,才能在數年間寫了幾萬多字。

  我朋友都是志同道合,都是電影迷,但他們都認為我對電影是門外漢,不曾幹過任何與電影或電視有關的工作,也不會看電影,當我發表對某部電影的觀感時,他們面上自然反應迅速呈現不屑表情,日久成了習慣,我也見怪不怪,何必露餡?但秦天南卻說我懂得看戲,我們交談時說電影,他認為我有獨特見解,況且我在唸大學時在臺灣「中影」混過一段短日子,跟導演李行工作過,後來山東幫的張美君在初當副導演時我也在片場裡泡過,說起來,我比友儕更早涉足電影,除了思維外,算起來友儕們還在求學時期而已,這種過去事我是絕口不提。但他們鄙屑人家的見解就像自己鑽進牛角尖裡,太妄自菲薄了。

  朋友是一面有生命的鏡子,能照出你的過失,但你卻不用像白雪公主神話裡的巫婆皇后每天向魔鏡重覆的問:「Mirror, Mirror On the wall. Who is the fairest one of all? 鏡子,鏡子掛在牆,誰比我更強?」有幸秦天南也經常提點我的錯過。

  我也曾說過另一位朋友在無意之間鼓勵我寫文章的是「金爺」金炳興,他僑居加拿大多倫多,我跟他相識很久,當年他在校外課程授電影課時,我們已認識,我是沒正式交過學費,但逢星期六下午都不缺課,比真正付了學費的學生還用功。

  上他的課絕不沉悶,更是有時候有電影可看,何樂而不為?我還記得在這課程中看了格力哥利柏的「獨行神槍手 The Gun Fighter」,看了電影再聽他解說,獲益匪淺,又擴闊了我看電影的領域視界。

  他致力搞「火鳥」電影會時我反而引身而退,因為要工作找生活,自始與他少了聯絡,若非如此,我早已認識了思維和秦天南數十年了,當年他們是同一屋簷下的人。後來他當了導演,我更少跟他相敘,只是偶焉在街上碰見寒喧幾句。

  再過了一段日子,他舉家移民多倫多,更失去聯絡了多年,有些朋友知他通訊電話及地址,他們卻質疑我:「難道你也認識金炳興?」,幾年前,他的太太梁寶珠回港,偶然有機會跟她碰頭吃飯,這根斷了的「緣」線又重新可以接駁上了。

  原來他已十多年沒回來過,在05年再回來,他跟我見了面,他沒多大變化,但我體形已經吹大了幾號,由瘦變肥,而且重量有增無減,我們重逢後就多話說,我這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之族群,大家又是投緣,話不說不成「戲」,大家對電影仍是那麼熱誠,當然我的功力與他相比是不值一晒,他看電影比我多幾十倍,不是幾十部,如今他雖然在加拿大,我們也經常長途電話說個沒完沒了,想及此,我也有兩個多星期沒跟他在電話裡「過招」了。

  他也是讀書之族,更令我佩服的是他讀書能融會貫通,腦子消化能力奇強,他把所讀之書化為文字句語,功力深厚,寫了專欄幾十年,文章可讀性極高,見識又廣,我在這裡也不吹捧過甚,否則得罪老朋友,若然不信可登上他的網頁遊閱來引証我的話,他的網頁是:palepassion2.blogspot.com,我欣賞他的遊記、散文、評論文章和新詩。

  說到移民,我另一位朋友邢寶莊,他已移民澳洲,他是國畫家,移民彼邦卻常致電給我,鼓勵我多寫文章,他這人經歷甚廣,說話每有睿智,而且聽他說文革往事,他說來繪形繪聲,像聽說書,加上他蓄了一把長鬍子,說起往事人家是眉飛色舞,他是鬍騰情瀉,端的好看,再加添他幾分獨樹一幟的想像力,更是令人聽了噴飯,而我們多是在飯局才見面,邊吃邊聽悲慘的苦日子經歷,他說來卻是苦中有笑,簡直是娛樂之至,以前跟他飯局他還戲謔的說:「你們有幸聽到我說故事,這頓飯該你們請客,以付酬金。」,不過他說的也算值得。

  聽他說以前在大陸時是繪畫毛主席的大宣傳畫,他說毛主席臉上的痣有面盆般大,就用面盆來規畫圓形,又說他小時目睹文革殘酷鬥爭,以一個無知稚齡兒童眼睛看慘事,我聽得眼有淚光,他只是大鬍子上沾了幾滴唾沫。

  他說過以前偷渡來港的經歷,有一次他被大陸邊防軍抓回去,罰他蹲在鐵路旁的廣告牌下面等待押運去受刑,當年的廣告牌絕不像今時今日的走資派,沒有艷女,有的也是屈起左手,瞪起怒眼,像對全世界有深仇大恨的中國女性,他抬頭一看,那廣告牌竟是他的作品,真的諷刺,固步自封體制下的國家令文化人有此待遇,誠可悲哉。

  他個子略胖,最喜歡扮有份量的前國家領導人在國外鬧出來的笑話,他一站臺,相比之下黃子華及詹瑞文變得全是硬滑稽,要靠邊站,足令我們回憶起來也覺得好笑,他移了民不在香港,我們飯敘時談起他的笑話,模仿他的語氣,雖然祇有兩分相似,也足令席上諸君捧腹不已。有他在一起是不愁寂莫,近年來他從澳洲返港渡假,來去匆匆,泡過洋水,說的雖然只是像腰豆般大的蒼蠅,‧但也具娛樂性,若聽他說我們未曾經歷過的事,要邊聽邊加上自己的想像力才是娛樂雋品。我們是引頸期待他回來再回味一下。

  我另一個好友馮元熾,綽號「光頭飛」,是朋友「一葉飄客」莫國泉給他起的損人別名,我跟他認識已有數十年,但少往來,記得當年我連女朋友也沒有,某天黃昏,我和莫杰祥及幾名兄弟跟他一起坐船到長洲,消磨長夜,回程時在船頭甲板上我跟他為些小問題爭執不下,他是個性強,我是主觀強,強拼強,各持己見,下了船後他就獨自先走了,以後也少了見面。

  大家有共同的朋友蔡浩泉,幾十年來只是在蔡浩泉的公司或家裡見過幾次面,話不多說,直至蔡兄走了後我們才再有緣多敘,他可說是我一扉明鏡,看了我的文章後向我指出多種錯處,令我茅塞頓開,朋友就是明鏡,錯不了。

  到了壓軸好友,他是我相識了數十年的張天明 Samuel Cheung,他移民到美國已有數十年,有些朋友戲謔稱他「友誼佬」,可見他是個重友情之輩,他也是我啟蒙者之一,當年沒有電郵,長途電話又昂貴,我們只有魚雁往返,每次我把信柬寫得密麻麻給他,行文間必逗他開心,他老是說我該執筆從文,書信往來多了,不單是練了書法,也潛移默化練上了文字、做句,之所謂「勤有功」。

  他以前是住在佛羅里達州的普加勒通,在IBM公司做事,有一次我和太太訪美,到了IBM總部參觀,在大堂裡的「名人榜 Hall of Fame」銅板上竟刻了他的名字,原來他創研記事本,大有貢獻,否則老外又怎會把他名字刻上去。

  十多二十年前,我和太太隔年都到美國走一趟,每次都是先到他家打擾,他會跟妻子阿May,輪流做司機帶我們遊遍美國,有一次我們到美國去,坐在我太太旁邊的美國大漢跟她聊話,竟發現我們去過美國的地方比這老美還多,後來我們不再這樣浪跡方式旅行了,就祇是四人幫結伴到拉斯維加斯去玩了多趟,又去坐郵輪到加勒比海多達數次,有他夫婦作伴才沒出任何洋相。

  IBM是裁員名揚天下,普加勒通的總部說關就關,不留情面,但他仍能站得穩當,正是「狂風暴雨時站得定才見腳跟」,可見他實力之強,記得有一次我們去坐郵輪,他跟一名舊同事結伴去,那人是個老外,我們戲稱此君為「Professor Roman 諾文教授」,此君腦子儼然是台電腦,你說一句話,他馬上如數家珍的把有關資料說出來,有一天,我們去「環球片場」主題遊樂場玩,去參觀希治閣紀念館,我以為我對看過的電影印象深刻,一定比諾文教授強,那知道我只說其中一部電影名字,諾文教授竟可跟著說出拍攝年份,由編劇至美工人員名單也可背誦出來,如數家珍,我們在展館參閱有關資料,竟完全無誤,我們在船上教諾文玩「鋤大弟」,此人要記52張撲克牌簡直易如反掌,結果我們都敗在諾文手裡,以諾文這種人才也被「叮」走,可見「山姆張」的功力跟實力在異邦人公司裡是何等厲害了。

  雖然大家現在沒以前的經常通長途電話,是現在他夫婦倆沉迷社交舞,寧可退隱了,從事教職,「小隱隱於鄉」,搬到邊境小鄉鎮去住,為的是鄰近溫哥華,除了工作外,他倆一星期往返美加多次,忙得連聊電話的時間也擠不出來。不過我們友情仍在,間中收到他幾句電郵以作鼓勵,我們也原諒他是腳比手更忙,跳舞跳得不亦樂乎。

  這些朋友可能互不相識,素未謀面,生活在世界各地,我是有「緣」才認識他們,人生在世有若過客,一生中能擁有幾個真正朋友,甚至只有一個知己已是幸福兼幸運了,我有幸擁有這幾個,真的感恩不已。

2009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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