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裡的方言與謊言
看了一套叫”Pathfinder” 的電影, 是講述上數千年前, 美洲仍未開發, 已有維京海盜遠航至此, 大開殺戒, 滅絕紅印弟安人部族, 有一位維京稚童隨船出發, 流落異域, 被紅印弟安人部族收養, 長大成人, 成為勇士, 後來維京海盜屠殺紅印弟安人部族，他單人匹馬, 屠殺了幾船維京海盜, 打鬥連場, 血濺銀幕, 當然是娛樂大作, 看時感官十分刺激, 但看後覺得此片意識大有問題。
首先說的是上數千年前, 航海尚未發達, 北歐地區的維京海盜部族只憑一艘單柱桅帆, 怎可能橫渡大西洋及太平洋抵達美洲呢? 簡直是天方夜談, 若是真有此事早已在美洲考古學上找到維京人的骸骨化石了, 發現新大陸的怎會是哥倫布和麥哲倫呢。觀乎以前的維京海盜航海路線, 不可能是無遠弗屆, 以前的舊片「霸海奪金鐘」, 由李察威麥與薛尼波達合演的維京海盜片已說維京海盜可以到達中東, 跟阿拉伯人火拼一場, 正是荷李活製片家”吹水不揩嘴”, 觀乎以前的維京海盜航海習慣, 是靠夜觀星象, 日仗風速, 而尚未有指南針發明, 所以他們的航海路線不敢太遠, 而且他們航海時要儲水儲糧, 以北歐維京人的體格, 高大強健, 每餐要吃大量食物, 方可填飽肚皮, 才能征伐異國, 如此遠航, 經歷一年半載, 豈非他們的船要有現代郵輪般大小才行? 以當年的造船技術怎可能呢?
那些大白種人為求滿足自我澎漲的超然思想, 說到幾千年前已穿洋過海了, 不害燥, 不臉紅, 妄顧歷史根據, 不過此片若是上影, 也會有票房成績, 因為導演相當稱職, 不少暴力血腥場面, 而史泰龍「Rambo」式單槍匹馬對抗群敵式戲劇已好久沒看過了。
電影拍得不過不失, 劇本寫的對白也相當好, 不能不讚, 其中一場女主角紅印弟安人向金髮綠眼, 滿腔仇恨的男主角說: 凡人心中都有兩頭狼, 一頭是愛, 一頭是恨, 牠們不斷鬥爭。男主角問道: 究竟是那頭狼勝利呢? 女主角回答說: 哪就視乎你餵飽那一頭狼了。又有一場是男主角跟外父被維京人制服了, 那紅印弟安人酋長對男主角說: 你若沒法戰勝敵人, 只有利用敵人的長處, 讓他們被自己的長處毀滅自己, 他們的長處必有破綻。
此片最無稽的是全部紅印弟安人說標準流利英語, 其餘維京人卻說丹麥古代語言, 其實紅印弟安人自有一套自己的語言文字, 那年頭距離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還有幾百年，更遑論是英國五月花號尚未到埠，誰教那些紅印弟安人說流利英語呢？因為這是英語片，沒法說得通也照說如夷, 尊福導演的前期西部屠殺紅印弟安人電影, 例如「搜索者」, 就是尊榮曉得說紅印弟安人語言, 所以看他雖然長得高大, 但並非沒頭腦之輩, 那才是有文化水準的大俠形象, 足已令許多美國鄉下佬視之為偶像英雄, 其實他說的印弟安語言可能連紅印弟安人言語專家也沒法聽得懂他說啥，我先父在我小時候常帶我去看電影, 那時候他告訴我說：「美國片裡的主角常精通別國言語，實在誤導觀眾，他們說的只是異地方言拼音的句子, 若相信他們百份之一也算笨蛋, 他們拍電影是胡作莽為，瞞騙觀眾。」
我當年年幼, 對父親的說話似懂非懂, 後來我看了不少美國關於中國的電影, 他們就算是拍北京或上海的題材, 在中國北方洋演員說的竟是廣東話, 兼且有台山話口音, 那就是製片人或導演需要片中主角說中國話, 就隨便在「唐人街」找個台山老鄉說幾句再把方言譯了英文發音, 讓那主角說出來，而那主角說的台山話包管台山人也聽得豎起耳朵也聽不清楚。
美國老外的作家許多都認為原始部族的人大有睿智, 說話頗有哲理, 他們是以禮失求於野的超然態度去看異邦人, 正如美國流行小說作家James Michener作的南非歷史小說「Cape Town」裡, 有一個非洲土人配角說的對白, 句句頗有睿智, 比喻貼切, 這些對白看似平凡, 但相當難寫, 此乃他們成功之處, 可作借鏡, 我們中國人有數千年悠久的歷史文化, 睿智的哲理對白本來是強項, 但是電影和文學小說裡會說簡單而具睿哲的對白的角色卻少之又少。
最妙的是以前有一套由查爾登希士頓演的聖經片「十誡」, 說他演的摩西在西奈山上得到上帝給他的十誡石碑, 上帝跟他演的摩西對話, 我朋友看了以後對我說: 美國人真自大, 連上帝說話也滿口美國音。
以前逛市場看見地攤有出售教人說實用英語的小冊子, 作者把英文譯作廣東話發音, 譯得很過癮，例如「How are you」譯作「候阿餘」, 「Orange」譯作「痾倫治」, 「Thank you」譯為「翻穚」, 唸出來頗有台山話口音。我想大概是台山省籍人譯出來給老鄉照讀拼音跟美國人溝通的，可說是功德無量。我聽過一個笑話, 有台山老鄉說: 「”Ink” 門(即台山話說:英文) 真的難學，” 唔地除” 係(即台山話說”不知道”是)No，”地除”又係(即知道之意) Know。」
我有一個朋友叫「肥仔梁」, 他說話妙語如珠, 既損人又幽默, 他說：「你知道某君在以前英政府統治時期的機構裡為什麼能居要職呢？因為他不懂說英文, 所以他叫「Yes Man」, 他只會對英國人上司說「Yes」, 永遠不會說「No」, 因此才能順從洋人意思去做了所有辣手困難之事, 而能扶搖直上, 因為若然他說「No」的話, 英國上司會問他: 「why？Give me a reason。(為什麼？請給我一個解釋) 。」, 那下子, 他只會張嘴成”O” 字形, 啞口無言說不出原因來, 所以省卻為自己添麻煩，他只會說「Yes」算了。」
說到言語的隔膜，不能不提舊版本的「騎劫地下鐵Taking of Pelhem 123」, 由和路達麥陶扮演新版丹素華盛頓的角色，他在片中是個紐約市地鐵機構的公關大員，有一群日本人到機構裡參觀，嘰嘰嘎嘎的互說日文，他以為這群人不懂得英文，在那群參觀者面前對同僚說了一句侮辱人家語言的話，豈料那群參觀者其中一人竟說: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說日文了, 該說英語, 因為這裡是說英語的地方。」此語一出，足令這個「面戇心精」的和路達麥陶窘得無地自容。
我又有一個朋友曾常在我面前自詡會說流暢義大利文, 有一次我跟他一起, 剛巧碰上一個英國籍朋友跟義大利人一起, 我對英國朋友說; 我身旁的朋友會說義大利文。英國朋友說: 就讓他說幾句聽聽。我跟我朋友說: 你就表演一下你的義大利文吧。結果他真的說了一段話, 但那義大利人反而用滿口義大利腔的英語說: 你干脆說英文好了, 哪我還聽得到你說什麼。後來他跟我說他說的是義大利西西里島的方言; 這是耶非耶? 我哪知道? 不過自始以後他不敢在我面前自誇他會說義大利文了。
同樣的情況我在一套電影裡也看過, 卻忘了究竟是電影還是電視片集, 其中一段是兩個老美在酒會裡跟一個日本美女碰上了, 其中一人對他朋友說: 你在日本居住好久, 你說懂得說日文, 現在正好讓你表演一下, 他的友人充滿自信的說了幾句日文，豈料那日本美女給狠揍他一拳, 悻然的用英語對另外那老美說: 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問我多少錢可跟我上床。
這恰如一句北方歇後語說: 「撅嘴騾子賣了個驢價錢，吃虧全在這張嘴上」,所以話不可亂說, 方言更不可亂說, 美國電影裡的方言可能是謊言, 信不得也。
2006/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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